今天買了傻呼嚕同盟的新作《ACG啟萌書》。這本書除了頭尾的總論和結論,中間花了將近兩百頁,約七成的的篇幅列舉各種不同的萌屬性,可說是市面上探討萌屬性最詳盡完整的著作。正如之前在〈斑目的符號學〉中說過的,從2005年底在ACG blog界流傳的萌屬性問卷中可已發現「萌屬性是比較容易被自覺地認知到的客體」。《ACG啟萌書》採取羅列各種萌屬性的討論方向,更可以說明「萌」是可以被分析成各自分離的獨立符號,而「萌」也就是這些符號經由某種方法綜合而來的感覺。
並不是有萌屬性就可以萌,《ACG啟萌書》稱看到萌屬性就萌的人像「巴甫洛夫的狗」(P.41),但這大概是少數的極端人士吧。萌屬性就像拼音文字的字母一樣,其本身能指涉的事物其實相當有限;拼音文字的字母指向某個語音,而萌屬性也僅只向某個職業﹝e.g. 女僕﹞、身份﹝e.g. 妹﹞、物件﹝e.g. 貓耳﹞、情狀﹝e.g. 無口﹞等等物質世界中的存在。由於萌屬性不能直接指涉「萌」,所以「萌」的感覺並不能藉由萌屬性的展現或刺激來引發。「萌」必須要經過各種萌屬性間的互動,以及讀者的詮釋才能產生。這意味著讀者除了要詮釋言明的萌屬性,還要從言明的萌屬性自己補完不言明的萌屬性。詮釋必須基於讀者的既有知識和經驗,由於每個人的經驗不同,所以每個人感覺到的「萌」也不一樣。
因此,萌的感覺是個人主觀認知下的感覺,將這種感覺當成自然語言中的一個意義時,我們用「萌」來指涉它。
行文至此,或許有人會說「等等,既然萌的感覺是個人主觀的認知,那我們是不是無法分享、溝通彼此間『萌』的感覺?」
會嗎?當我說「長門有希好萌」時,如果你認識這個角色,那你應該也能從長門有希具有的萌屬性中詮釋出類似的「萌」,然後在與我溝通的過程中,不斷地確認我們兩個人的「萌」是否相同。因為我們的自然語言系統沒辦法做到直接溝通「萌」這種抽象的感覺,所以我們要分享「萌」的感覺時,必須不斷地確認對方說的「萌」是不是和我說的一樣。這就像兩個人拐彎抹角地說著第三人的閒話時,總是要不斷確認我們談論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。說人閒話時還好,因為被指涉的是具體的人,但對於「萌」這種抽象的概念,對話的雙方也只能在對話的過程中盡力確認,並達到合意。但很遺憾,人類並沒有辦法檢驗這個合意的真實性,我們只能相信它為真,這樣人類間的溝通才能繼續進行下去。
再多談一下萌屬性。《ACG啟萌書》說到,「萌的感覺」先於「萌」這個說法,早在人們開始用「萌」之前,萌的感覺就已經存在了。而我認為萌屬性則是一群歸納出來的符號,雖然在 pre-moe 時代就應該已經有人認識到,並且操作這些符號,但是這些符號應該是在「萌屬性」這個符號集合被 explicitly 揭示後才會被有系統地運用。揭示萌屬性的過程有點類似社會科學研究的編碼,但絕對不是經由科學方法而來的結果。揭示萌屬性的過程其實更像用 tag 分類的 folksonomy﹝俗民分類法﹞,它們都是用自然語言中既有的符號來將抽象的概念具體化。依然以長門有希為例,她最初期的樣子會讓人覺得萌,這是抽象的感覺。而將這個感覺貼上「無口」、「眼鏡娘」等符號後,這個「萌的感覺」就可以經由符號來表現了,而這些符號就成了這個角色具有的萌屬性。也因為是 folksonomy,每個人的意見不見得一樣,所以就會出現「涼宮春日到底有沒有ツンデレ屬性」之類的爭論。
當然,這些爭論在完全對「萌」沒有感覺的人眼中是無法理解的。雖然上面說到,溝通分享「萌的感覺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。但既然雙方能夠溝通,就代表雙方其實還是有共同語言;在各自的符號系統中有交集的部份。如果一個人完全無法理解萌的符號系統,那他自然聽不懂與萌有關的 utterance。在自然語言中也一樣,兩個不同的語言就是無法直接溝通的兩個符號系統。我認為,任何符號系統都是這樣的。所以有機生命體之間的溝通真是困難的事,人的思想總是「無法用言語完整地表達,而且在資訊的傳達上或許會有些差錯」(涼宮春日的憂鬱, P.115),或許只有資訊統合思念體才能突破這種限制吧。